美联储不降息还能拖多久

5月20日，顾客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县一家沃尔玛商店内采购商品。邱 晨摄（新华社发）

当地时间6月18日，美联储在结束为期两天的货币政策会议后宣布，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维持在4.25%至4.50%之间不变。这是美联储货币政策会议连续第四次决定维持利率不变。尽管市场对本次按兵不动早有预期，但政策声明与经济预测的微妙调整，折射出美国经济在多重矛盾下的脆弱性，以及美联储在通胀与增长之间如履薄冰的决策困境。

与5月份会议相比，此次议息声明删除了“通胀和失业率风险均上升”的表述，并将经济前景的“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加”调整为“不确定性有所下降，但仍处于高位”。有关措辞的微妙变化，既反映出贸易摩擦的阶段性缓和，也暗示美联储对经济风险的评估从“全面警惕”转向“结构性谨慎”。不过，最新公布的利率点阵图暴露了决策层更深层的分歧。本次利率点阵图中，有8人支持年内降息2次，较3月份利率点阵图减少1人；有7人支持年内维持当前利率，较3月份利率点阵图增加3人。鹰派阵营与降息阵营人数的变化，凸显出美联储在滞胀阴影下进退维谷的集体焦虑。

当前，持续的高利率环境正对美国经济造成深层伤害。企业融资成本攀升抑制了制造业投资；房市遇冷，5月份新屋开工年化总数环比大幅下降9.8%，创疫情初期以来新低；居民消费受房贷、车贷利息挤压，零售数据持续疲软；联邦政府债务利息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比重超过3%，财政政策空间被大幅压缩。经合组织最新报告将美国2025年经济增长预期从2.2%大幅下调至1.6%，同时上调通胀预期至3.2%。这种“增长降、通胀升”的组合，正是滞胀风险的典型征兆。美联储最新经济预测也印证了这种趋势，2025年核心通胀预期从2.8%上调至3.1%，经济增速预测中值则从1.7%降至1.4%。

本次议息会议正值中东新一轮冲突爆发之际，美联储关于“不确定性有所下降”的表态令部分市场人士颇感意外。以色列与伊朗局势骤然紧张，引发外界对全球能源成本飙升的担忧。对于中东局势将会如何刺激美国通胀，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回应称，地缘冲突虽可能导致能源价格短期上扬，但此类冲击通常影响短暂且难以持续，不会对通胀趋势构成实质性威胁。

美国关税政策已成为其经济与政策前景的最大变数。本次会议传递的关键信号是，美联储对贸易局势及其通胀影响保持高度警惕，同时坦承存在显著不确定性。一方面，提高关税将直接推升进口商品价格，在短期内加剧通胀并抑制需求；另一方面，其长期效应则取决于企业成本转嫁程度、消费者支出削减幅度等复杂传导链条。鲍威尔坦言，美联储难以精确预判这些动态中的所有环节，强调需以“谦逊”态度看待自身预测这种新情况的能力。因此，决策层选择暂不采取行动，在观察到关税影响的实际数据之前保持按兵不动，以待形势明朗再作决断。

鲍威尔讲话期间，美国股市三大指数应声回落。截至收盘，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下跌44.14点，收于42171.66点，跌幅为0.10%；纳斯达克综合指数上涨25.18点，收于19546.27点，涨幅为0.13%；标准普尔500种股票指数下跌1.85点，收于5980.87点，跌幅为0.03%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在利率决议公布前，美国总统特朗普再度抨击鲍威尔，称其维持利率不变是“愚蠢的行为”，并宣称美国利率至少应降低2个百分点。此番言论与市场理性预期形成鲜明对比。芝商所的美联储观察工具显示，本次会议前后，市场对美联储9月份降息的预期维持在60%左右，未发生显著变化。这表明投资者更倾向于依据经济基本面而非行政压力预判政策路径。

展望未来，美联储决策仍受制于通胀黏性与增长放缓、经济数据失真与政策传导阻滞的矛盾。利率点阵图显示，2026年降息预期从50个基点缩减至25个基点，暗示美联储或将进入“更慢、更晚、更少”的降息周期。这种渐进主义策略，虽能最大限度保留政策灵活性，却可能使美国经济在高利率的持续压制下丧失复苏动能。有分析指出，若贸易壁垒与政策不确定性持续，美国恐将陷入“低增长—高债务—弱投资”的恶性循环。

在贸易保护主义反噬内需、政策不确定性抑制投资、通胀韧性超预期的复合困境中，美联储的观望姿态既是审慎也是无奈。正如鲍威尔所言：“我们必须对预测保持谦逊”。这种谦逊，既是面对复杂经济现实的坦诚，也暗含对政策工具局限性的无力感。不过，对于美国人而言，这种谨慎的代价正转化为就业市场的不安与生活成本的攀升。（本文来源：经济日报 作者：孙昌岳）